由侦探阁提供的《逐尘录》的“17 义字当头只身赴死,生时无怨死后为邻”,希望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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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乙看得心惊,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黑棍。他虽然只是那晚见过向天狼,但此人忠义十足,勇猛强悍,又无惧生死,这些年来也是没少听他的英雄事迹,小乙对江湖英雄的想象在此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在此生死攸关之时,他又怎能束手旁观。他正要上前助力向天狼,却被一旁的白青拉住了裤带,小乙回头向她点点头,白青忧心看着他,看他那眼神执着,虽不情愿却也慢慢放开手来。
刘世杰处境十分危险,向天狼索性不再与那使爪大汉周旋,转而扑向围攻刘世杰的三人。他毫不惜命,全力向
一人砍下。那人举剑格挡,长剑应声而断,断剑势头极猛随大刀一齐钉入右胸,就只这搏命的一招,便已是死得不能再死。向天狼背后破绽大露,他却仍旧拔刀向前,毫不退缩,却被身后秦二哥子爪透肩而过。那围攻刘世杰二人突遇此变也是心中大骇,他们万没料到这向天狼武艺竟是如此了得,又是这般搏命打法。向天狼又是一刀横切过去,那人已有防被,只是小伤了左臂,并无性命之忧。再看这另外一名剑待,他身中数剑,瘫倒坐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可还是要用身体护着身后虚弱无比的刘家公子,众人见此情形,也都心生悲悯之情。
刘家一方已然只剩下了向天狼
一人而已,此时正被那三大高手围攻,他
一人反击却总是被三人一同卸去力道,待到力竭,便是死时。那些王家请来的江湖好手在一旁观摩,不时发出讥讽之声。正此时,一位少年持棍而立,进入场中,他身后缚有长剑一柄,只见他双目有神,黝黑肌肤透着红润之色,他大呵一声,
“不要再打了!”
四人用余光打量这小子,不知他意欲何为,当然,也都没去理会于他。安小乙手心一握,冲上前去,照着其中
一人狠狠砸去。那人不防,只能抽身闪躲,小乙一棍直击在地上,将那石板击个粉碎。那人一惊,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般力气,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被小乙这棍激怒,转而向小乙攻来,小乙手中三粒石子飞出,那人轻巧化去两颗,却有
一颗正中手腕,手中短剑差点掉将下来。那人怒极,疯狂攻向小乙,小乙连忙持棍格挡,那人武艺也是了得,也是尽出杀招,还好小乙身法敏捷,借助兵刃之长,这才堪堪与那人保持距离,那人越是发力越是近不得小乙的身,小乙不时乘机向他掷出一枚石子,偶有击中那人,直将他气得上蹿下跳似要抓狂一般。
向天狼对面少了
一人,便有了势均力敌之感。向天狼肩头血肉模糊,却并未影响其出刀速度,那对面之人被频频逼退,只有子母乾坤爪还能稍微近身。小乙不知这伙人为何以命相搏,但事到如今,想让双方住手,只怕也是不能。小乙与那人缠斗至今,那王家诸人却无
一人上前相帮,这才让他有那机会与之周旋。向天狼看准时机,一刀向上,直接挑断与他近战的持剑人右臂,那人捂住断臂,不住呻吟,再无还手之力。但高手之间哪里容人分心御敌,这不,子爪已到,在向天狼胸口抓出大片血肉。向天狼奋力挥刀格挡,那子爪才不至于穿胸而过,现在成了二对二之势,除小乙之外,三人皆是以命相搏。那秦姓大汉看到向天狼招招狠辣,皆是搏命招数,所露破绽也是极多,心中大骇。他转身略开,与向天狼拉开距离,向天狼流血过多,要再想贴身而战只怕也是不易。那秦姓大汉爪头一转,直直奔向小乙,向天狼大叫一声,
“小心!”
安小乙大惊,看那母爪来势迅猛,已经避无可避,只好回身挥棍格档。但这边短剑武士却是有机可乘,他心中大喜,迅速近身,一剑刺向小乙后脑。忽然大刀飞至,猛烈异常,那持剑武士一直与小乙憨斗,却忘了那最大的对手向天狼。大刀从那人脖颈抹过,那人头脑歪斜,从伤口之中喷出一条血柱,将小乙身后染成一片鲜红。向天狼大刀脱手,少了护身兵刃,如何再抵挡那秦二哥的杀招!子爪飞到,直直刺入他胸口。向天狼知晓自己再无活下可能,只用手死命抓住铁索,狂吼一声,竟是将那使爪秦二哥拽到身前。那秦二哥一击得手,正自得意,却不想这向天狼临死之际还能有如此爆发,身形未稳便被向天狼全力一拳击中腹部。这向天狼最后一拳,用尽全身所有气力,再加上那大汉向前之势,已然被震碎了五脏。小乙看着二人瘫在一起,只怕再想站起都已不能。那王家武士个个脸白如纸,看到这二人再也无力动弹,这才缓缓上前,将场中几人围住。小乙满身是血,持棍挡在向天狼身前,众武士也不轻易上前。
一人正要去活捉那刘世杰,只听得一老妪悲悯之声响起,
“各位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正是那刘家老太,四人抬着摇椅将她送到刘世杰身边。她双手颤抖,轻轻抚摸刘世杰脸颊,那刘家公子脸上鲜血已然凝固,表情也被拉得僵硬起来。刘家老太果枯手一指那不远处的王满银,大声道,
“王家孙儿,如何方能饶恕我家世杰,放过我刘家?”这一声铿锵有力,十分干脆,倒是把那王满银吓了一跳。只见王满银战战兢兢走上前来,给那刘家老太行了一礼,缓缓道,
“刘家奶奶,都是世杰先伤我兄长,这才动起手来,我那兄长双手被箭洞穿,只怕以后都不能端碗持筷了。”说着说着,这王满银竟然哭了起来。
这刘家老太心里明白,今日王家带这许多人来,一则为了羞辱刘家,若是这刘家反击,那就干脆以防卫之由除掉后患,这定然也有背后的支持。到了这等田地,她也就心灰意冷,转头看了看大门之上刘府二字,眼中含泪,却并未流下,
“也罢,也罢。我刘家就此没落了。”她愣了半晌继续说道,
“我云龙赕刘家今日愿尽散家财,原刘家家丁每人按入府年限领取遣散费,这些为刘家而死之人,刘家愿出资保其家人二十年生活无虞。其余家产尽数充作扶困救济礼之用。王家孙儿,这下满意了么?”
王满银心中大喜,他深知这刘家老太一言九鼎,若真是如此,那刘家再无翻身之时,云龙赕便他一家独大了,他向前一揖,轻声道,
“刘家奶奶心存高义,孙儿实是敬佩不已。我与兄长并非要与世杰为难,只是先前有些误会罢了。那双方就此罢了手,以后既是乡邻,大家也需相互扶持。满银这就告辞,刘家奶奶您好生歇着,千万要保重身体。”
王满银这一段话说得极为顺畅,他微微躬身,转身大步走开,虽说下身屎尿污秽,他却不以为意。众王家家丁武士人架起伤亡,与他一齐离去。
围观众人难得见此情形,竟无有
一人离开,都在远处张望,静待事态进一步发展。白青从人群中奔出,径直来到小乙身边。她用手挽住小乙胳膊,泪眼婆娑。刚才打斗之时,白青紧张无比,虽说她知小乙气力十足,却也没真刀实枪与人动过手,当然她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因为自己让小乙吃了大亏。小乙拉了拉她的小手,向她傻傻一笑。
向天狼仍未气绝,用心全力抬起两只血指,小乙会意,赶忙上前扶住。向天狼声音在喉咙中打转,小乙听不清楚,但见他双眼努力看向远处一物,白青明了,跑去将那大刀捡回。白青气力不强,拿着这刀也是有些费力。向天狼手指滑过刀背,留下两条血痕,他大咳一声,将喉中血水吐出,竟是发出了声,
“求你个事。”
他又大咳一声,吐出血水,一字一句说来,
“把我埋在哥哥们身旁。”他转眼看刀,
“还有这刀,跟我一起。”
小乙双眼有些难受,他看着向天狼,努力点头。向天狼大笑一声,一把拽出子爪,鲜血已流了大半,这心口竟是没能带出多少血来。向天狼含笑而亡,小乙轻轻将他双眼合上。那爪子带着血渍,却也难掩其锐利之色。
“咳咳咳……”
啪的一声,那秦姓大汉一大口浓痰吐在地上,只见那痰中带血,异常黏稠,让人一见便直泛恶心。
“你这小娃倒有些意思,若不是你,只怕这人早死了。”他又是一口浓痰,差点吐在白青身上,白青盯着他,一脸嫌弃厌恶。那大汉接着道,
“小乙,小乙,嗯,好名字!你这小子很好,很好。我只怕也是活不了了。”
他满脸黯然之色,看看手中链索,长叹一声,然后递交给安小乙。
“这个我使了十多年,很合心意,死了就不带在身上了,送你了。如若以后遇到合适之人,便送他了事,要跟了位侠士最好,总比陪我做恶要强。”
小乙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用双手接过这子母乾坤爪,收入怀中。那大汉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
“这辈子做恶太多,杀人无数,到头来被人所杀,却并无怨言,只是没想到就这样死了。小乙,完事后把我和这几个兄弟一同埋了吧,埋一坑里就行,随便插个木牌,也不用刻字。我们这些人,做恶太多,早不是人了,也不在意这些。”他从怀中取出一袋银钱,放入小乙手中。
“这辈子就只为钱活着,好似除了钱之外就再无其它了。这钱帮我带给大理城外下邑村里一位渔家小子,他和我同姓,单名一个朗字,今年只怕有十一二岁了。我这辈子什么都可变,唯一没变的就是这姓氏。”这秦姓大汉声音渐低,口中只是念叨一个名字,
“秦朗,秦朗,秦朗……”
终于,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两人以命换命,倒也算是缘分一场。小乙心想将几人埋到一处,他们虽生时为敌,其实也并无多大仇恨,死后便做个邻居罢了。
小乙向刘府要来一副拉车,依次将这五具尸体搬到车上。小乙不知这秦姓大汉真名,他身边三位更是连姓氏也不曾知晓。这王刘两家死伤皆有人打理,可这几位却始终无人理会,甚是凄惨,也只有他来出头了。小乙发现少了
一人,他记得那人被向天狼一刀斩断右臂,小乙四处寻觅却未发现那人影踪,也没找见那只断臂,想必是那人捡起逃命去了。
小乙拉起五具尸体,来到那日与向天狼一同上山之处。山路崎岖,不能行车,小乙只好用绳绑好尸体,一个个背上山去。待到全部上山时,小乙浑身湿透,不住喘气。
陆子苓听说这王刘两家大大出手也是大吃一惊,又知晓那小乙竟是上场帮手,气得直跺脚,她赶紧拉着童陆跑到刘府,却未见到小乙白青。随后上山,看到小乙背着尸体,也是不忍再责怪于他。她抄起锄头帮着挖起坑来,童陆白青也换着用铁铲铲土,四人皆是无言。童陆没见过死人,吓得脸色惨白,总是背对着那几具尸体,不敢正眼瞧看。
安小乙接过白青手中铁铲,很快便挖好一大一小两个土坑。小乙将向天狼放入那小坑之中,向天狼怀中是那把随他血战杀场的大刀,刀刃有几处缺口,却仍是极其锋利。大坑中是三位不知名武士和那秦姓大汉,他们能埋在一起,也算死得其所了。将土堆起拍实,小乙又去远处林中砍来树干,似当年向天狼那般,削出两段,刻下文字,一书向天狼之墓,一书秦二哥及兄弟三人之墓。
小乙后退几步,跪倒在地,想着能与这些好汉有这缘分,已是莫大的荣幸了。他郑重其事嗑下三个头。陆子苓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心中也是一紧,她突然觉得这孩子不一样了。
这小片山坡从此更加热闹了,以前四人,现在又多加了五人,想必以后也绝不会寂寞了,只愿他们地下有知,别再打打杀杀,和和气气做邻居才好。
四人慢慢回走,来到一处山崖,小乙在崖边坐下,看着远处夕阳,愣愣出神。陆子苓在他身边坐下,她抱住小乙肩膀,只觉那肩膀异常宽阔,她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跟他依偎在一起了。她能觉察到小乙心中苦痛与无助,她把小乙头往自己肩膀按下,任它靠在自己肩上。小乙眼神涣散,轻轻说道,
“姐,你说为什么这些人要互相残杀。”
陆子苓摸着他的头轻轻回道。
“大都为了权势与金钱吧。”
小乙太过伤感,泪在眼中不停打转,
“其实可以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陆子苓不住抚摸他额头,叹了口气,
“王刘两家恩怨已久,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小乙咬咬牙道,
“可我要是能挡住那只羽箭,双方可能就不会动起手来。”
陆子苓微微摇头,说道,
“难道你要把责任全担在自己肩上,你救得了
一人,又怎能救下那天下人。”
白青童陆静静待在一旁,听他二人说话,
“可我连眼前人都救不了。”
“傻弟弟,这都是他们的宿命,那放暗箭之人便是他们的索命鬼。”
“姐,其实我也知道事实无法改变,就是想不通。”
“其实你呀,能做的已经全做了。”
“可我本该做得更好。”
“人世间哪有什么完美之事,你想,那二人弥留之际,却将身后之事都交付于你,难道这还不是对你的肯定么。”
“姐,我眼睛有些难受。”
“嗯,姐在呢。”
小乙几滴眼泪流下,湿了陆子苓整个肩头。陆子苓黯然看着远方,眼眶湿润。她看看小乙,想起曾经的自己。
白青紧握小乙双手,不发一言,她总是习惯默默支持他,就如今日这般。童陆有些看不懂小乙了,他虽生性胆小,却总能看得细致,他也知道小乙是动了真情。童陆拍拍小乙道,
“我说小乙哥,你真看清那射箭之人了?”
小乙好一会才反映过来,缓缓答道,
“好像是个红衣女子,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啧啧,这女子也真够厉害的,你说她会是王家人还是刘家人。”
白青回他道,
“定然不会是那刘家人,哪儿有给自己家里找
麻烦的。”
童陆向白青眨了眨眼,又问道,
“那或许是这王家故意找借口,要让这刘家再无翻身之日。”
白青摇摇头,道,
“那也不用如此狠辣,那王满金双手被洞穿,以后只怕都很难恢复如前了。”
童陆拍手道,
“咦,这就好玩了,这女人定然是位
大魔头,一时觉得无聊,便用羽箭激怒这王刘两家,她就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白青也向童陆眨眨眼,回口道,
“小乙哥不是说了也没看清那人么,说不定是个男的呢。”
童陆撇嘴道,
“我看定然是个女人,只有女人才会有如此手段。”
白青不服,呛道,
“哼,女人怎么了,女人怎么了,姐姐也是女人,你娘亲也是女人,有什么手段你倒是说说。”
童陆缩了缩脖颈,看陆子苓没有反应,这才说来,
“那不一样,我是说这女人要想耍手段,比十个男人都要强。”
“……”
二人你来我往,吵了个不亦乐乎。
安小乙抬起头来,与陆子苓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一齐起身。小乙一手
一人,将白青童陆拉了起来,轻声道,
“好啦,你俩吵得我头疼,再不停下我就要疯了。”
白青童陆对视一眼,一齐吐舌,这崖边顿时欢乐起来。
小乙长伸懒腰,轻声对陆子苓道,
“姐,我饿了。”
陆子苓大笑起来,
“哈哈,走,回家姐给你做香酥排骨,葱爆儿肠。”
小乙三人都咽了咽口水,陆子苓手指白青童陆,
“没你俩的份儿。”
白青大急,
“都是陆陆的错,是他要我跟他吵的,姐,不关我事啊!”
童陆怒道,
“你怎么能这样,有了好处就只往自己身上揽,这一出问题,马上就翻脸不认人。”
白青嘟起小嘴,
“你不是说女人好手段么,就是这样,怎么,来打我呀!哼哼!”
童陆挽起袖子,伸手就要抓住白青,白青朝小乙身后一躲,轻松躲过来势,她从小乙臂膀探出半个头来,笑道,
“就你这身手,连临街那二傻子抓不到,哈哈,来呀,来抓我呀!”
二人就在小乙身边转来转去,那童陆身手确是极差,总是差了那一大截。白青不住嘲笑,到后来童陆也不再追逐,只是用鬼脸还击,二人不时摆出别样造型,逗得小乙哈哈大笑。小乙一手
一人将二人紧紧抱住,白青知他已稍释怀,心中也是欢喜。童陆被他这一抱,差点喘不过气来,只是不住捶打小乙胸口。
陆子苓看着三人,心中生起暖意,想她十年孤独,是老天怜她,给她送来了这三个弟弟妹妹,她年过三十,还能有这般福份,又怎好再奢求些别的什么呢。她眼中莹莹,并未落下泪来,不过今日之事已然深深触动她的心灵。陆子苓哼了两声,三人一齐停下,等待她发号施令。只见陆子苓打了记响指,先行迈步,然后轻声道,
“走,回家!”
日落西山,浪人归去。